祝福（下）

祝福（下）

左直拳

然而表兄似乎从小就是一个不良少年。当初，在学前班的时候，有一回他悄悄对我说有位女同学的笔盒里有很多好笔，打算偷出来。不久果然真的偷到手，并分给我一支漂亮的钢笔。不料那位女生发现不见东西就哭着报告了老师，全班学生都搜身。我非常惶恐，又不敢声张，满脸通红，结果第一个被怀疑，幸亏没有搜出来，反而表兄镇定自若，不露什么蛛丝马迹。这件事直到几天后，表兄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，在家里拿出赃物向同学炫耀，被人出卖才东窗事发。

读完初中，表兄走进社会。大约是参加了些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帮会，成为一名蛊惑仔，整天游手好闲，并无一份稳当的职业。在县城一家录像厅中看场子的时候，表兄闯出了自己的万儿：“……有两个契弟来踩场……其中一个掐住我的喉咙，将我推到墙边。我只觉得血一下子往上冲，愤怒得头壳好象要炸开来一样，冲回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和一支电棍就冲出去。电棍开着了，火星四射，两条契弟吓得转身就逃，我追上去，照着跑在后面那个的后背就是一刀……后来我搬了好多马去医院，他们正在缝伤口。问对方想怎么样，赔了些医药费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……从此一战成名。”

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，表兄正叼着一棵红梅香烟，样子非常酷：“其实我的一些朋友不但吸烟，还吃白粉。听他们讲，那种感觉非常美妙，象做皇帝一样，要什么有什么。不过我是不吃的。”

然而他最终还是吃了。好几次被抓进戒毒所强制戒毒。听说在里面被人打，我姑姑到处筹钱保他出来。出来后毒瘾发作，又抓进去，再保出来，如此反复，来回几次，原本小康的家里日渐穷困。

我最上一次见到表兄是在10年前。他已经变了很多，六亲不认，到处问人要钱。我舅舅跟他隔了好几重关系，生活也很不好，表兄亦不放过，时有光临。那天是过年的时候，我回老家看望外婆，村子里正好在拜神，人群中我遇到了表兄。目光依旧如炬，不过却饱含凶狠和邪气，面无表情，仿佛一头凝视猎物的豺狼。我客套了两句，就匆匆走了，很有点担心他回过神来会过来勒索我。

后来听说表兄结了婚，并生了孩子。

今年春节回家，与家里人闲聊，偶尔问起，才知道他已经瘫痪了：“喝醉了酒，爬上高的地方摔下来，跌坏了脑。动了手术后半身就瘫了。现在老婆出去打工，自己在家看孩子……”

读中学的时候，许多少年人喜欢拉帮结派，参加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，甚至自称帮主。在校园里飞扬跋扈，一人有事，蜂涌而上，群起而攻，很有点威风。可是这并非有出息的表现，甚至连勇敢都算不上。顶多只是一些小混混，和平年代做个无赖地痞，打腿；战乱时世，则充当野心与权欲的炮灰。享锦衣玉食，携绝色美妇的，绝不是这些人。他们，从来都不是生活的强者。

“过去过去，多少次心乱？今天今天，随着云烟渐远……”，叶倩文的歌声幽怨而绵远，仿佛从很多很多年之前的时空传过来。那时候，我们是那样的年轻，风华正茂，无忧无虑地一起唱着这首歌。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，红薯地里的泥块干燥而灰白，表兄背着书包，回转头来，淫笑着对我说：假如我有个老婆，一定将她的HIGH屌到烂……